幼兒園匯聚了世界上最單純的身體、最潔白的靈魂，一群孩子熙熙攘攘。中國的孩子們總習慣用別針在胸前別一塊干干凈凈的手帕，手帕上通常繡有天使名字的字母縮寫。

　　其實對于孩子們來說，這塊手帕更多時候就像一種裝飾。天使們的手帕總是白白香香的，就像一塊勛章，表揚規矩、贊美家教。而魔鬼們的手帕卻習慣歷經滄桑、飽受風雨，滄桑風雨就是黃鼻涕、臟飯粒兒和臭泥巴等等諸如此類物質的混合物。當然，魔鬼們從小就知曉雖經此風雨但仍有彩虹之道理，一塊皺巴巴爛兮兮的手帕總是頑強地附于小惡魔之身，與其一起，在每個黃昏榮登媽媽的自行車后座。夕陽余暉之中——你知道——故鄉就是永遠回不去的地方，擁有稀巴爛手帕的幼兒園時光才是真正的童年。

　　所以，這么漂亮的金魚手帕通常是給天使們拗造型用的。女孩子的手帕是很重要的，作用僅次于頭花。衣服穿得不好尚能原諒，手帕再皺皺巴巴的，就只能承認家庭殘缺、父母粗心。那時候的百貨公司還有專門的手帕柜臺，被漿得硬邦邦的手帕有股清新的味道，那味道至今想來，仍舊意味全新的開始。

　　那些在幼兒園門口號叫痛哭的孩子一茬接一茬的，仿佛待收割的小麥。人大了當然也還是會有悲痛的時候，卻不會再像小時候那般毫無顧忌，哭起來也只有自己默默掏出一包紙巾來擦。紙巾又怎比得上手帕？不如收一方來，放在包包里，也許還會想起等媽媽接的黃昏和小時候撩起胸前手帕幫他拭淚的那個人。

　　“你帶上手帕了嗎？”

　　德國女作家赫塔·穆勒在她的諾獎致辭中，開篇問道。她的手絹既是兒時出門前母親的叮嚀囑咐，后來更成為女性知識分子捍衛獨立人格的象征。而無論是梵高用來包著自己左耳的手絹，還是林妹妹臨終焚毀的詩帕，抑或是被帕瓦羅蒂攥在手中緩解緊張的白絹，這一方可懷舊、可優雅、可慰藉的溫暖，永遠無法由紙巾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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